8亿砸向茅台镇建酒厂突遭接管,投资人怒斥“像明抢”:手续齐全为何难逃“被收回”?
9月18日清晨,贵州仁怀市茅台镇双龙村,赤水河畔的安龙场白酒废水处理厂大门紧闭。63岁的唐显策站在门口,手指反复摩挲着厂牌上“重庆泰克环保”几个字——这里是他的团队耗时5年、投入7亿多资金建成的项目,如今却连他都进不去。
“保安说‘领导不让开’,门岗内外都上了锁。”唐显策领着记者绕到山坡上,望着厂区里静默的生化池和曝气设备,声音发颤,“法院早就不支持他们的解约通知,可三年多了,我们连运营权都没拿回来。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?”
8亿投资“建好了却被抢走”:从PPP明星项目到“被接管”的转折
安龙场白酒废水处理厂,曾是茅台镇的“环保名片”。
2017年,为解决酱酒产业爆发式增长带来的污水处理难题,仁怀市以PPP模式招标建设日处理1.5万吨的废水处理厂。重庆泰克环保作为重庆十大污水处理企业之一,与中铁某局组成联合体中标。根据合同,项目总投资8.2亿元(仁怀市水投集团出资2000万,重庆泰克及联合体融资8亿,其中泰克占股86%),运营期30年,期满移交政府。
“当时茅台镇1045家酒企的污水直排赤水河,这个项目是‘救命工程’。”唐显策翻出2018年的新闻报道,央媒曾评价其“覆盖茅台镇核心产区,基本解决周边酱酒企业污水处理问题”。项目2021年试运行,2022年5月通过环保验收,正式具备运营条件——一切看似顺风顺水。
变故发生在2022年6月10日。仁怀市工业和商务局(现更名为工业能源和科学技术局)突然带着工作组进驻厂区,宣读《解除合同通知书》,称重庆泰克“存在重大违约”,要求员工两小时内收拾物品离开。“前一天还在开运营协调会,第二天就被撵走,连财务资料都没来得及带走。”唐显策说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解约依据:对方援引PPP合同第19.6条第3项“甲方可为公共利益单方终止合同,给予足额补偿”,但既未提前通知整改,也未提及任何补偿方案。“合同里明明写了,违约要先通知、给90天宽限期,他们一步到位直接赶人。”
法律战打了三年:解约通知未被认可,厂子却要不回来
重庆泰克迅速反击。他们复函指出,解约程序严重违约,甚至向公安机关报案“涉嫌非法侵占”。随后,仁怀市工业局起诉泰克“存在未完工、安全事故拒改等5项重大违约”,请求确认解约有效。
但法律程序并未如对方预期:2023年4月,遵义中院裁定“属民事纠纷,不属行政诉讼”;贵州高院随后指定遵义中院审理;可到了2024年1月,因工业局未预交诉讼费,案件按撤诉处理。“法院没支持他们的解约,但厂子还是被他们占着。”唐显策摊手。
如今,处理厂的水电费、维护费仍由泰克承担,但运营收益一分未得。“我们每年能赚3亿,纯利八千万到一亿,现在全打了水漂。”更棘手的是,泰克因资金链断裂,被供货商追债、员工劳资纠纷缠身,办公区堆着一米高的法院传票,员工从200多人裁到30多人,“我头发三年白了大半,好几次抑郁到睡不着”。
“回购承诺”成空话:三年奔走,问题仍在“协调中”
这些年,唐显策跑了无数趟仁怀市政府。“他们说愿意‘提前回购、合理赔偿’,还成立了处置小组,但至今没给具体方案。”他翻出2022年的会议纪要,上面写着“尽快协商补偿”,可每次联系工业局负责人,对方都以“开会”“等通知”推脱。
记者尝试联系仁怀市工业能源和科学技术局分管副局长及局长,电话或无人接听,或回复“正在开会”;截至发稿,未收到任何回应。
值得注意的是,今年8月,国务院办公厅转发财政部《关于规范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存量项目建设和运营的指导意见》,明确要求“地方政府按合同履约,及时付费,不得拖欠企业账款”。“政策都要求解决问题,可我们的问题卡在哪儿?”唐显策不解。
PPP项目的典型警示:信任比投资更重要
安龙场废水处理厂的困局,折射出PPP模式中政企信任的脆弱性。
“我们当初响应政府号召,倾尽全力做环保,结果建好了却被当‘皮球’踢。”唐显策说,项目不仅解决了茅台镇的污水问题,本可成为全国酱酒产区环保标杆,“现在好了,酒企还在排污水,我们的厂却闲在那儿,赤水河的水谁来管?”
法律界人士指出,此案核心在于“程序正义”:即便政府认为企业违约,也应通过协商或司法程序解决,单方强行接管既违反合同约定,也损害政府公信力。“PPP项目周期长,更需要双方严守契约。政府随意撕毁合同,以后谁还敢来投资?”
结语
一座投资8亿的环保工程,三年间从“明星项目”沦为“烂尾困局”,受伤的不只是重庆泰克,更是茅台镇的污水治理进程,以及地方营商环境的口碑。当国务院文件明确要求“按合同履约”时,我们期待仁怀市能拿出诚意,给投资方一个交代,给赤水河一个交代,更给市场一个交代——毕竟,尊重契约,才是最好的招商名片。
(文中唐显策为重庆泰克环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创办人,项目细节及法律文书均经当事人提供核实;法院裁定信息来自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开内容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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